3.人口
“2300万人的人居环境就比2000万人差吗?考验的是管理能力、治理水平”
NBD:我们注意到,四个城市的规划都提到人口规模扩大,但又有所不同。怎么看四大城市不同的人口规划和策略?怎么看待人口规模扩大给城市带来的压力?
冯奎:相对于北京和上海的严格控制,广州、成都的人口规划更趋于鼓励人口增加,我认为这释放出一种积极的信号,就是城市群的中心城市应该更加积极包容地吸纳人口。
上海、北京的现有人口都超过2000万,按照规划目标,增长的空间已非常有限,尤其是北京。但广州、成都的人口规模依然具有扩大的空间。广州目前人口是1450万,到2035年常住人口规模控制在2000万人左右,增量空间达到550万。成都目前人口是1600万左右,规划到2035年市域人口规模控制在2300万人以内,增量空间700万。
四个城市在人口规划与策略上,还有一点值得赞许,就是提出管理人口或服务人口的概念,这意味着在传统的户籍人口、常住人口之外,将各类长短期流动人口纳入到城市发展的范畴,这意味着更大的人口规模空间。以广州为例,如果按照2500万管理服务人口进行规划建设,这意味着将来广州有冲刺全国人口第一大城市的可能。
人口规模与城市发展有不同的组合。人口增长带来规模效益,但也会产生规模成本,这个临界点是动态演变的。因此应着眼于科学的规划,不断推动规模收益最大化、规模成本最小化,让城市更好地发展。
王凯:严格来讲,谈一座城市人多一点少一点没有太大意义。是不是人多就会出问题?打个比方,一屋子幼儿园小孩可能不好管,一屋子大学生好管。这和人口的素质、管理的能力有关。
这个道理反映到城市上,就是东京。东京在不到2000万人口的时候,是城市问题爆发最严重的时期,包括空气污染、交通拥堵,但现在东京已经差不多接近3000万人口了,开发强度、人口密度、基础设施都比过去强,人居环境却不比以前差。
首先,这其实是一个城市治理能力的问题。小孩子无意识,所以显得很混乱,大学生自控能力更强,有一套规则在心里,是不会乱的。日本人的制度意识和守法意识非常强,这也是大城市和现代化的一个过程。所以说2300万人的人居环境就一定比2000万人差吗?这里面考验的是管理能力、治理水平。
第二,一个地区的城镇化发展,很大程度上体现着城市自身的吸引力,有它的内在逻辑。人口集聚,不是规划师想让谁去哪儿就去哪儿。老百姓是靠自己的心和腿说话,而不是听指示。中国经济还处于上升期,国家大、人口多,机会最多的地方还是大城市,能够提供就业岗位,所以人口往大城市集聚依旧是一个趋势。
此外,城市之所以有价值,要有一定的密度。乡村和城市最大的差别,其实是密度问题。有了一定的密度,才能创造一定机会、发生一定偶遇、邂逅。从公共服务的角度来说也一样,能不能设歌剧院,跟人口密度也有很大关系,城市的功能和人口密度是分不开的。
最后一点,我们要思考转型和扩张到底是个什么关系?现在很多城市一说转型,就是地也不要增了、人口也不要涨了。打个不太准确的比方,人如果要转身,还是要在大一点的地方才能把身子转过来,非得在一个很憋屈的空间里转身很难。
转型就是这么一个过程,要有增量才能带动、盘活存量。一个人很臃肿,在一个很小的空间根本转不过来,必须先腾挪出一些空间,这个空间放到城市规划的角度来讲,就是新的功能和新的用地,这是要有的。如果新的功能、用地是有效率、有价值的,回过头来再对旧城进行更新和改造,才有可能成功。
4.治理
“不可预见的新事物的产生,和城市固有的可提供的有规则的公共空间序列,没有对上。”
NBD:在人口规模扩大的同时,如何从规划角度解决“大城市病”? 当下,新的城市形态、业态层出不穷,比如共享单车、共享车库,也引发了一些城市管理难题。从规划角度该如何应对?
冯奎:解决“大城市病” 需要在规划中强调“整体性治理”的思路与方法。整体性整理是公共管理理论的新发展,强调问题导向,通过查准源头、综合实施、协同作业、优化提升,来提高治理水平。
比如说交通拥堵,就需要从道路规划、从提高公交分担率的设计上来找出问题。又如所谓人口过度向城市集中的问题,则应将城市与区域联通起来进行考虑,强调在区域大范围促进人口的优化布局。我提出过当前京津冀区域中小城市发展面临黄金窗口期,就是希望中小城市发展与首都核心功能疏解结合起来。
另外,要通过信息化手段,推动智慧城市、智慧城市群的信息共享、主体共治,来促进“大城市病”问题的解决。
王凯:共享经济是新生事物,还可以做很大的延展。但有两个关系还没对上:
第一是城市发展的不确定性。城市发展最确定的一点,就是它的不确定性。举个例子,我们十年前呼吁大家骑自行车,没人骑,但摩拜、ofo一夜之间铺天盖地,用市场化的手段,谁也没想到,这很难预料。
第二就是空间资源的使用,在一定程度上,我们还没有想明白公共空间和私有空间之间的关系。城市里应该有更多的共享空间,可以是个广场、带状公园。中国大城市和世界上的一流城市相比,缺少公共空间、共享空间。那么什么是公共空间?街道就是公共空间。我们的共享空间在哪儿?在各个单位、各个大院里。过去很多年,我们在公共空间的使用上没有规矩,公共空间就被蚕食。
所以,不可预见的新事物的产生,和城市固有的可提供的有规则的公共空间序列,没有对上。很多新东西不可预见,(等它发生了)城市已经没有载体了。
我们处在一个开放的社会,新时代下需求越来越多元化、个性化,这也将考验城市能不能提供相应服务。所以我认为,任何一个规划都是阶段的、当下的,要建立一套动态调整的机制,积极主动地朝着正确的方向调整。